【看点】意外（小说）

一

“父病危，速回。望得到你的几句话慰藉他老人家的遗憾。”

这几个字像个大锤，敲击着吴海的胸口，让他喘不过气来；泪腺轰然垮塌，不能自己，从未有过的感觉顿时吞噬了一切。泪眼婆娑的他，稳住情绪，脸色凝重，脑子在飞速转动，不可能呀，上个月还一起吃清汤面，不是好好的？精气神可嗨啦，跟自己爬山，他老人家面不改色心不跳，老小孩活蹦乱跳的，还取笑自己未老先衰。怎么可能呢，他又有什么遗憾？

望着大哥号码发来一连串的信息轰炸，吴海心里就有点发毛，发慌了。世事难料，谁也不敢保证，明儿自己就还可以好好地站在这。况且，已是年过六旬的父亲。吴海二话没说就买当晚的高铁票，并跑去打包了几份清汤面。

车上，吴海看着眼前的清汤面，还有点余温，想想老父亲每次来看自己，都会拉自己跑去老城区的老面摊，吃上一碗清汤面，抹抹嘴角的汤汁，嘴巴还吧唧吧唧地磕个不停。还认真地跟自己讲解清汤面与素面的区别，二者最大的区别就在那汤里头。说这个店的清汤面属于小家菜。一般都是预定，只有老主顾才知晓的，况且每天的数量也不多，就那么十几碗，来晚了，只能咽口水的份。想到这，吴海不禁摇摇头，欣然一笑，难道这就是老爷子满嘴的遗憾？

晚上十一点。吴海，刚出站台。他的大哥二哥三哥早早就站口那里焦急地东张西望，在等待。见到胡海，他们马上围了上来，七嘴八舌地叫开：“老四，就你一人回来？”

“大哥，老爸怎么啦，在哪个医院住院？”

“急死了，爸的电话一直打不通。”

“爸都不在你们家？”胡海惊讶地看着他的三个哥哥。

“没有啊。爸，自打从你那回来后就闹着回老家住，说在哪里才有他的乐子，拦也拦不住。”吴海的大哥也一脸的不解。

“那，那条信息什么回事？”吴海疑惑不解地盯着他大哥。

“我也是转发的，一个陌生号码发给我的，但在末尾附上‘江河湖海’四个字，这只有咱爸才懂咱们之间的暗号。”

“什么？有这回事？会不会是骗子？”

“应该不是吧。”，“那也难说？”

在站台上，吴海四兄弟，面面相觑，干着急，像无头苍蝇团团转。

“在老家，就咱爸一个人，电话又打不通，可咱家亲戚全都搬到城里住了，怎么办怎么办？”吴海急得跺脚。

就在此时，吴海的电话响了。

“阿海呀，就你一个人，没带哪个谁回来？”电话里头传来吴海父亲--吴老爹，绵软无力的，断断续续的哼着鼻音，“哦，这是你兰姨的电话，我的手机坏掉了。”

“爸，江河湖海，向你报到。”吴海像开机关枪一样，叽里呱啦嚷上，“爸，你现在怎么样了啊？”

“别打岔，我问你，你不是说你过一段时间就把你的那个她带给我看吗？”

“哦，爸，没有，那有那么容易的事情，你以为是去菜市场买菜，它买个菜还要讨价还价？”吴海苦笑着。

“还胡扯，你还以为你还年年十八呀，你这不要气死我。”电话那头一阵狮子吼，紧接着电话就断了。

吴海他们再打过去，“你打的电话已关机”，这下子，吴海他们头都大了，叫苦连天。

吴海四兄弟赶紧连夜驱车赶往几百里之外的老家，柳镇。

二

吴海四兄弟，紧追急赶，第二天一大早，就赶到了柳镇。吴海他们决定先到老家那里打听情况，再去镇里和县里医院找。

可当他们来到他们老家跟前时，一夜未眠的他们，两眼都发直，惊呆了，被眼前的情景吓到了。

你看，老爷子，正在院子里扎马步，练梅花桩呢；旁边，不用说就是兰姨，正打太极呢。

妈呀，这哪跟哪呀，到底谁是病危，看来病危是我们那差不多了。吴海他们几个在嘟囔着。

“江河湖海！”

听到这吼声，吴海四兄弟立马“啪”地立正敬礼，“到！”

“哎呦喂，兔崽子，你们来得蛮快的，东西呢？”老爷子满脸红润哈哈地大笑。

“哦，在车上。”吴海转身就朝车子跑去。

“哈哈，吴老爹呀吴老爹，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，没有半点靠谱的人。”见到吴海父子几个的滑稽举动，兰姨捂着肚子，笑得脸和衣服都在抖动。

“嗯，好熟悉的味道，清汤面。我可有十几年没有吃到这个味了。”兰姨不禁挪开步子向吴海他们靠过来，紧挨着老吴的胳膊，还不时地蹭蹭挤挤，贴耳根聊，羞得老吴躲闪不及，脸红得像镀了一层红漆。

吴江嘴角上扬，挤挤眼，向吴海示意，“咦，你看，老爸与兰姨，情侣装，衣服鞋子，款式颜色品牌都是一模一样，会不会是那回事？”

“兰姨，吴叔，早上好！你们什么这么早就起来了。”一个清秀而甜美的三十岁上下的女孩，从老屋里走出来，伸了个懒腰，打个哈欠。一身素白的连衣裙，乌黑发亮的长发，在晨风中飘扬，犹如一朵水仙花在院子里轻轻掠过，让吴海有点失态地偷瞄了几眼，身子像丢了魂似地不听使唤，摇摇晃晃的。

吴海四兄弟全都呆住了，傻傻地愣愣地站在那里，缓慢地转过头，望着吴老爹，异口同声：“老爸，你金屋藏娇，老牛吃嫩草啊？”

“什么？你们这是什么鬼话，正经点。”兰姨捶了老吴一个粉拳，气打不着一处地阴下脸来。

兰姨指着吴海的鼻子，气哄哄地说：“阿海，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，她，你都不认记得了，想想看，小时候她可是你的跟屁虫。”

吴海紧皱眉头，她，谁呀？有点印象，但她名字就是想不起来，急得他不要不要的，像猫挠，干挠自己的后脑勺，好像在自己的梦里见到她过几回，就是总抓不住她的手。

“哎哟哟，阿海哥，你眼光高，那会记得住我这个乡下妹呀！”那位仙子般的女子看着有点失魂落魄的吴海，就添油加醋地挤兑他，羞得吴海向兰姨求救求饶。

“人家可千里迢迢，就是想目睹你这个大才子大帅哥，可你却是个二楞子。哎，我什么说你好呢，以前天天念人家的好，可现在就是装傻？哎，有缘千里来相会，无缘对面不相识啰。”兰姨狠狠地刮了吴海的鼻子，拉着那女子就离开，“走，咱们去热热这清汤面。”吴老爹也跟着兰姨她们去凑热闹，撇下江河湖海四兄弟不管了。

吴江，吴河，吴湖哥三拉住吴海，“老四，这到底是什么回事？这这……老爸，见色忘义。”

“老爸跟兰姨，嗯，还有点靠谱；至于那个比我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女子，老爸可真是的，这回你玩得有点过火啦，让我们啥开口叫人家呀。老四，你说你跟哪个女的认得不，跟你还差不多，郎才女貌，挺般配。”吴江朝吴海胸口就一拳。

“人家可就是天上仙子来的，我这凡夫俗子高攀不起；对她有印象，但就记不起她芳名，惭愧惭愧。”吴海嘴里是这么说，可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女子半步，要不是惧怕吴老爹的威严，否则恨不得把她搂在怀里，把她揉碎进自个的心里。

吴海他们正在纳闷不已之时，吴老爹，从里屋蹑手蹑脚地溜出来，把江河湖海叫到跟前，大言不惭地说：“你们哥几个，我平时对你们啥样？等下你们哥几个多多美言几句，拜托了。”

吴海他们哥几个被吴老爹的话给蒙住了，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，也弄不明白这老爷子又要出哪门的幺蛾子。但也不好抹老人家脸，扫他的兴，只能像小鸡啄米地频频点头，“爸，那年轻女子叫怎名呀，透露一下嘛。”

“清汤面热好啦，来来，大家趁热吃。”兰姨她们俩端着面，学着店小二的模样吆喝着就出来。

“兰姨，你觉得我爸这个人怎么样？”吴海端着面碗，用眼睛余光瞧着兰仙儿，漫不经心地打戏儿话般向兰姨抛出这正而八经的话来。

“吴叔呀，人说他是老顽童，是个开心果。兰姨在我面前常夸他，人好，心地善良，性情中人，好打抱不平，是个不可多得的值得托负的男人。”兰仙儿埋头吃面，抢先抢词，“我就喜欢这种男人，爱情不分年龄大小，只要有感情，什么世俗的眼光，什么代沟呀，通通让它们见鬼去吧，现在都什么年代了。”

“是啊，你爸真的不容易呀，你妈走得早，就是你爸当爹又当妈的把你们哥几个拉扯长大。你们都长大了，有的成家立业了，别人劝他再找一个伴，可他就硬是找这找那种种理由推辞掉。你爸，一个男人都这样做，不容易呀，难得啊！”兰姨心里美滋滋地拉开话题，脸上露出像桃花儿的绯红，“哪个女人要能够嫁给你爸，那可真有福气啊。”

“是啊，我爸就是这么一个人，心里永远装着别人，胆大心细，有爱心。可惜我妈走得早，没这个福气。这些年他就一直在为我们哥几个操心，把自己的幸福人生大事给摊搁了，我们也劝他再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伴，安享晚年。可他就不听呀，兰姨，你跟我爸知根知底的，你可要帮我们好好劝劝他，这么好的男人，现在可打灯笼都难找得到，少有，比国宝大熊猫都难。我要是个女的，肯定抓住他不放。”吴海放下碗筷就没完没了地说上。

“你看你看，阿海，这小子嘴巴就没个把门的，尽瞎扯淡。我有这么好？就是老不正经的一个人，没心没肺的，糟老头一个，哪个女人是瞎了眼，心被猪油蒙了，才看上我。”吴老爹摆摆手，摇头晃脑的，“阿海，我还没说你？你也老大不小了，你是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娶呀，你才给老子领个媳妇回来。否则，那我可真的对不住你母亲。”

兰姨看着吴海被吴老爹呛得无地自容，手脚都不知放哪儿好的窘样，捂着嘴偷笑。而兰仙儿则依偎在吴老爹的身边，慢条斯理地把一根一根面啜进她的樱桃小嘴，不敢正眼看吴海，但也憋不住，差一点把面给喷了，羞得玉容泛红。心想，这爷几个可真逗，有其父必有其子，一个模型出来的，“坏”透了，有意思。

吴海四兄弟被吴老爹、兰姨以及兰仙儿的话里有话，整得蒙圈了。很少说话的吴山埋怨起吴老爹来：“爸，你们整的又是哪一出呀。你挑明来说吧，叫我们哥几个回来，是解决四弟的终身大事，还是你老人家的事？”

吴老爹听到这，眼都发直了，发飙了，“江河湖海”

“到”吴海四兄弟吓得腿都哆嗦，齐刷刷地站好。兰仙儿也被吴老爹的火气镇住了，一脸懵懂地看着兰姨。只有兰姨一人在窃笑，像熊偷吃到蜂蜜一样，脸上绽放着灿烂的花儿。

吴老爹两手叉腰，直着脖子，对着吴海他们欲语又止，犹豫了一下，赶紧把兰姨叫过来说，还是你来吧。谁知，兰仙儿竟然挽着吴老爹的胳膊站在那儿，歪着头紧贴着吴老爹，笑而不语。

吴海他们两眼都瞪得大大的，胸口起伏不定，肺都要气炸了，但又不敢不能出声。

兰姨慢悠悠地把最后一口面咽了，抹抹嘴，舔舔嘴唇，嗯嗯，这份味纯，正宗。然后看了看吴老爹和吴海哥几个，没想到他们反应那么大，这事得小心点，否则搞砸了，父子翻脸，伤人一大片的。

兰姨，凑到吴老爹和兰仙儿身旁，像街道妇女主任宣布重要事情一样，“你爸和……”

兰姨的话还没说完，一直没说话的吴河和吴湖就豁出去，干脆利落，“我们不同意。”

他们俩的话像个炸雷般，震得大伙目瞪口呆。吴老爹踉跄了一下，扶住桌子，怒不可切地拍着桌子，“你们……”，然后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。

“爸，你找个伴，我们不反对。但你也要照顾一下我们的感受，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，让我们在别人面前什么抬起头呢，让我们啥开口叫妈？”一向顺从的吴河与吴湖就一股脑地噼里啪啦跟吴老爹杠上了，“我们少吃少穿与你吗，你想干嘛就干嘛，我们反对过吗，去旅行，游山玩水，哪次落下过？”

吴海和吴山拦都不住，心里暗暗叫苦，完了完了。暴风骤雨欲来的前奏，只见吴老爹一脸酱色，表情凝重，紧握着拳头盯着吴河与吴湖，一言不发，僵在那里。

兰姨则急得直跺脚，骂娘：“你们两个兔崽子，没你爹，你们能在外面人五人六吗？对，你们整天忙个不停，当你们全家欢呼雀跃，你们知道你爹在干嘛？一个人落在后面，对着花草大树，心里叫着你娘的名字，与空气对话。钱能换来陪伴？”

“找个伴，我们没意见，但也要找个靠谱点呀.”吴河吴湖紧追不舍，仍不改口，“至少要年纪相仿的嘛。”

“你们说什么，靠谱？唉，我算是养了几个白眼狼。”吴老爹吼道，踢翻桌子，说着扭身就朝镇外的河边跑。

“现在，你们当官面子大了，我们老了就给你们丢脸掉份，你们这话是捅你爹的心窝。”兰姨满脸怒气指着吴河吴湖的鼻子，转过头跟兰仙儿说，你跟你阿海哥他们解释一下。她随即快步跟上吴老爹……

三

河边，吴老爹兰姨并排坐在一棵柳树下，吴老爹还直着脖子，气呼呼地往河里扔石子。懂得那时候就把他们扔在路边让狼叼去算了。现在他们长大了，翅膀硬了，良心也被狗吃了。

兰姨边轻轻地拍着吴老爹的后背，边轻声细语劝着，没必要生那么大的气，气坏了身子不值。我看他们肯定误会了，可能他们一下子接受不了，待兰仙儿解释完，应该没事的。

兰仙儿，拦住吴海他们，也气得玉容失色，直跺脚，“阿海哥，你们误会吴老爹兰姨她们了，他们是真心实意的。”

“你说什么呢，不是你跟我们老爸吗？”吴河吴湖惊叫起来，“到底什么回事？”

兰仙儿，稳一下自己的情绪，不敢直视吴海的眼睛。说事情是这样的，吴老爹和兰姨她们的事情又不好意思开口跟你们提，就拉我来作个幌子刺激刺激你们。再说兰姨教我要抓住男朋友的心，就先搞定他老子，也许是我入戏太深了，让你们想歪了。阿海哥，我，我真的……

“爸，爸。”吴海拉着兰仙儿的手，跑向河边……

（百度搜索系原创首发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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