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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年柳色

2022-03-30 19:18:10 来源:长安文学 点击:25

打公园经过,看见池塘两岸的柳树叶子已呈碧黄色,相较春时新绿,真真是暗淡了好些。颜色的渐变自然是出自时间这个丹青妙手,他人万没有这般鬼斧神工的造诣。那时,新柳依依,春风温软,见之心喜。如今,秋深露浓,秋风萧萧,柳叶零落,却又不胜凄凄。不由想起李白有诗云:年年柳色,灞陵伤别。

柳,留,虽有相似,究竟不同。多少人折柳赠别,终究没能留住行人。抬头见柳,反而愈增伤感。伤离别,离别偏生在眼前。生别离,犹可再聚;死别离,便是再会无期。所谓断肠,不在天涯,不在海角,只在脚下的这片土地。斯人长眠于脚下,若即若离,永无相见之期。即便相见,伊人茫茫,孤冢冷碑,怎不销魂?

黯然销魂者,唯别而已。想起江小鹤怀中那块柳树皮,年年月月偎在心口,被痴心染旧,被伤心蚀破,斑斑驳驳。那些经年的往事,如此刻骨铭心,经十年、二十年、三十年,直到生命的终点,依然不能忘怀。那柳树下的两小无猜,那柳树下的旦旦盟誓,那柳树下的泪如雨下,一如那柳树上的斑斑刀痕,纵横在心间,永不消逝。

刀痕宛然,斯人已逝,芳魂无踪。那曾经横刀立马的少女,鲜明热烈,如三月新柳,翩然如鸿。那飒爽英姿,那窈窕的身段,似柳婀娜,若柳千态。那般刚健的女子,偏生有一缕如柳丝缠绕般的柔情,随风一摆,万丝千缕,如何理得清?

剪不断理还乱,无非是一缕情丝绕。若真能忘却曾经的誓约,若真能抛弃恩怨情仇,便该没有那泪涟涟,没有那心如煎。奈何,爱恨不由人。那时年少,却将柔情深种;再相逢,爱恨交缠,欲罢不能。一边是至亲骨肉,一边是痴心深爱之人,如何取舍?情义两难全,爱恨总难明,只叹命运弄人。

身为鲍氏之女,阿鸾注定是那一只漂泊的鸾鸟,与江小鹤之间再难得一个完满。若江小鹤不是江家子,若江小鹤不矢志复仇,若江小鹤不是那般的偏激狭隘,是否就可以得一个不一样的结局?前人恩怨无从消,后人只得担一份恶果。死结早已打就,在那个快意恩仇的江湖里又如何解得开呢?唯有不死不休。

世情恶,不如人心狠。鲍昆仑只因自己心理扭曲,便将一腔恨意加诸于他人身上,害了多少无辜?只可怜阿鸾花一般美好的女子,纠缠在这无法抽身的爱恨情仇里,白送了性命。江小鹤一生孤苦,漂泊天涯,又何曾有过丝毫复仇的快意?仇人已诛,却永失所爱,追悔莫及又何用?武功盖世,名震江湖,换得一个虚名,一颗痴心又有谁来慰?

当他一次又一次在他们曾经缔约的柳树下吊念阿鸾时,当他置身在江南遍地的柳树中,他要如何忘却?柳树不解,伤心人别有怀抱。爱情已死,柳色如初。青青一片伤心色,曾入几人离恨中。十年爱恨,一朝消散,一在黄泉,一在天涯。奈何,斯人如刀,早已将心凌迟,碎成片片,再也拼不出一个完整。江小鹤怀揣着这样破碎的心,英雄一世也枉然!

那揣在怀中的柳树块自然无法治愈江小鹤心中的伤口,因它本身已满布刀痕。棱角那般分明,隔了衣服,依然硌人。江小鹤曾无数次用手触摸这柳树块,却扶不平那上面的刀痕,一如那爱恨刻在心间,永难忘却。那痴心如柳,丝丝缕缕,随风起落,看似风情万千,岂知每一个起落都如鞭子般抽下,痛的人瑟缩抽搐。

揣着这样一个伤心的故事,我已不忍再看柳,江小鹤却看了一年又一年。也许,只有他方能懂那年年柳色。而,这年年柳色,或许也懂得他吧!说到底,我不过是一个看客,他们才知道彼此揣着怎样的离愁别恨,怎样的销魂断肠。

彼时柳,今时柳,或有不同,斯人痴心却不曾改变。于江小鹤和鲍阿鸾而言,年年柳色,断肠人在天涯。自是晓风残月,空余恨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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